輔導理念與實例
一、

輔導這個工作的確是一種高難度的工作。我個人一向把這種工作當做在修補藝術品;當然也期待生產者能夠小心自己的產品,不要等到做失敗了再來請別人幫忙修補。萬一真的不幸,生產失敗了,需要請求別人幫忙修補的時候,更應該要信任別人,相信別人有他不同的方法能夠來幫助你。
曾經有一個媽媽,帶著他一個吸安非他命的小孩子到我們白毫襌寺來,他要我協助他兒子離開吸毒。平常孩子到山上來,他若有心真的想要改掉這不好的習慣,我通常都建議他先斷安非他命,抽煙先不急著斷。所以這個孩子,我只要求他不要在我們襌寺殿堂範圍內抽;想抽的話,到距離外的樹下抽,免得儀態不好,被不知內情的人批評。有一天他媽媽來看他,他剛好正在抽煙被他媽媽看到了,他媽媽就跑來跟我講:師父啊!我兒子來你這邊已經一個禮拜了,怎麼還在抽煙呢?我聽了好難過,我就很溫和客氣的跟他合掌說:菩薩!你不要急,你要把你兒子教成這樣也要教十幾年,怎麼有可能叫我一個禮拜就把他教回來呢?
一些擔心孩子行為的家長,當他對自己的子女無力感時,他會請別人幫忙,但他自己卻又不放心別人方法;甚至還有一些媽媽,孩子都帶到我們山上來了,他還要教我要用什麼方法來教他兒子。

※ ※ ※
二、

繼國中無塵營之後,禪寺於1995年在教育部的支持下,與台北市教育局合辦中途學校―白毫學園,以學年度安置、生活教育導向、情境教育理念、及出家師父一對一的認輔方式,接引中途輟學學生,於行、住、坐、臥的生活薰習中,示範身教,帶出感動;協助學生拾回信心、重整腳步、重新出發。

『真誠相待 如實音聲』―― 「白毫學園」生活寫真
(一)
「師父,你不曉得我以前有多壞。」聽了真的令人很心痛。 「師父,為什麼在學校時間過得那麼慢!一堂課,睡了一覺起來,又坐著發呆,怎麼還沒下課?可是在山上,時間一下子就過去了。」 他―白毫學園的孩子(當時國二),出坡之餘跟著他的認輔師父每天拜佛。在這每天持續、固定時間拜佛的活動中,他展現了對一件事盡力參與及負責的態度。同時,他也察覺到「時間」會因人的不同應用,而有不同的存在價值。閒散、放蕩、漫無目的的生活,會讓時間的存在變成多餘;而充實、知其所以然的生活,卻將時間鋪排的井然有序。
(二)
「師父,好無聊!好像被關『禁閉』一樣,不能出坡。」(註:佛門稱每天的打掃環境叫「出坡」)。 因為違規,被罰不准和同學一道出坡,我去「探監」時,心碩(學園學生)一個人在寮房裡聽自動念佛機唱念―「南無阿彌陀佛」,倚著窗戶往外看。「不准工作」對某些懶散的孩子而言,真是「正中下懷」、「正合吾意」。但,心碩很認真地執行被規定的動作,所以待在寮房沒離開,孩子的純真表現得那麼自然不著痕跡。 「出坡工作」是白毫學園教導孩子體驗生活的一項重要課題,而孩子們在這項課程中也學會工作勤奮,自然投入的精神。
(三)
「師父,我明天當一天覺師父的徒弟,換一下別的法師帶,看看會怎樣,好不 好?」「好啊!你將來也可以和別人換一天太太,換一天兒子、女兒……。」 孩子想嘗試一下不同的人,所呈現出的不同的引導風格,而提出這樣的要求,我們肯定它正面的意義。但也有必要提醒他,在生活中有很多事,不能只因一個很簡單的理由就輕易地去嘗試。
(四)
「師父,我很想回家看一下,不知道爸爸他們有沒有把家弄得很亂,他們沒空整理。也沒關係,再忍四個星期,我就可以回去了;可是我又很想多留些時候,不想那麼早就下山。」 曾經是一個逃學、逃家的孩子,現在卻會眷顧家人,主動關心;也學會了等待與忍耐,這就是「成長」,雖然不經意卻很真實。
(五)
這個『很想回家看一下』的孩子, 個性隨和較沒主見,在學校常受到同學支使、勒索,以致不敢也不願到學校。回到家中,家長無暇管教,所以成天在外遊蕩,和一群年齡相較,差距頗大的孩子一起抽煙、喝酒……,徹夜不歸。 那一天被家長找回後,對外面居無定所,食難足飽的流浪生活厭倦了。從此在家,每天一覺睡到十點多。起床後,家中沒人又繼續睡,睡到四點多,起來洗衣、拖地、煮飯,等父親、姊姊回來,用完餐後,大家各忙各的。而他則自己一個人守著電視機,看到第二天清晨才去睡覺,然後睡到十點多起來一看,沒人!又繼續睡,到下午四點多起來,洗衣、拖地……,每天就這樣做家事、看電視、睡大覺,週而復始……。 等待因緣,來到白毫學園,生活充實、條理,很快就融入學園的生活。那天我帶著他出坡,休息時間,我們一起到魚池餵魚、聊天,聊到池中魚的種類,他竟然將魚餌丟向我這邊的魚池, 對著魚說:「你們到我師父那邊去,讓我師父看看你們。」就這麼一句話,令我為之汗顏,我給孩子的,沒有此時他回饋我的多。

※ ※ ※
三、
白毫學園命題日記點滴

白毫生活週記 1997年1月3日(一) 早上五點半起床,到新齋堂做事,做完後老師說今天做得不好,明天好好的加油做好一點喔! 星期二做完工作,生輔師父說你們要靜坐;晚上,老師說大師父要給我們放假。 星期三聽說有三位同學要來,我好高興。 星期四他們來了,也一起到新齋堂做事;做完事,生輔師父說今天不用上晚課、不用寫日記,都是我們的時間。 星期五我們就正常上課。我們吃過晚飯,洗完澡到教室上課寫日記,題目就叫「白毫生活週記」。 白毫生活週記 1997年1月3日 從我還沒來的前幾天,我跟我媽媽說我來一個星期後,我就要回家不想再來了。結果我來這裡的第一天有點不大適應,來這裡的第一個星期就慢慢的適應了。後來我外公來帶我回家的那一天,我就跟我外公說,我還要再來白毫禪寺,因為這裡很好,比學校還好過。後來當我回來的那一天又有好幾個同學回來,後來就覺得一天比一天還要好過。因為我在家裡都懶懶散散的,每天都跑出去玩,要不然就是好幾天不回家。還有在打佛七的前幾天,我把這裡當作快樂兒童樂園,參加佛七行堂的那幾天,我把它當作是快樂的佛七,因為打佛七的那一段時間我很快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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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、

※ 隨機授法益― 一堂因果課 ※

要長出那個苗 種子就不得不滅 但它真的滅掉了嗎?
一棵龍眼樹,每年可以結上百斤的龍眼果實供我們享用,但不可懷疑的是,三十年前,當它還只是一顆小小的種子時,絕對不可能結果實給我們吃。 每當夏天龍眼結實累累的時候,我常拿這樣的實例當教材問白毫學園的孩子,孩子回答「不會」之後,接著會七嘴八舌的搶著回答:有的說要有土地;有的說要有陽光、水份、蜜蜂… 一棵龍眼樹可以結很多龍眼,每棵龍眼裡都有種子。現在吃的果實是過去的種子,果實裡面包著現在的種子,現在的種子發芽長大成樹結現在的果,現在的果包著未來的種子拿去播種又結出未來的果。
過去、現在、未來三世因果就是這樣串成的。華嚴經上說:「因可計,果不可計。」就是這個道理。
因只有一個,但果有無量。當初三十年前的那顆種子,如果是有毒的;會傷人的,種下去後三十年的今天,我們吃了必死無疑,這就是報,是惡的報。如果吃起來是甜、滋養的,那是善報,因緣果報的道理就是這樣。
現在,你握著拳頭打人,不要以為打下去沒關係。一拳下去,從此每天過著惶恐不安的日子,怕他抱報復;怕自己不夠厲害;怕氣勢強不過他,這就是惡的果報。其影響力甚至波及朋友;累及家人。所以佛陀告訴我們,未種的惡因趕快讓它滅掉,未生的善因趕快讓它生起。
佛法就在生活中。當我和孩子在龍眼樹下享用龍眼甘美滋味的同時,我就眼前果實與種子的自然現象說明,再把它切入佛法,讓孩子明白,佛法其時是很生活化的。這些生活中處處可見的佛法,如果硬是要在課堂上寫黑板,次數再多,他還是體會不出來。

> 向下文長 付予來日 <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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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、
台灣師大心輔系退休教授

今天,台北盆地一個酷熱的午後,我和一群從事心理輔導工作的中學老師與校長聚會。這些老師們與我相識十餘年,對於我兩週前在白毫禪寺靜默禪修的經驗很感興趣。我說,下山之後身輕如燕。他們問,何以如此。我說,山上禁語四天,如澄濁水。有位輔導老師一聽到「白毫」,很驚訝的說,十幾年前當她還是大學生的時候,曾經在白毫禪寺當實習「隊輔」,協助白毫的師父們輔導中輟學生。「禪心師父還好嗎?我們那時超佩服他的!」 我與禪心法師結緣,也大約在那時候,初初只是一面之緣。當時,中學生的問題很多,教育部輔導工作六年計畫如火如荼,一些宗教團體也投入了很多心力。我在台灣輔導學會擔任要職,聽說白毫禪寺做了很多中輟生的輔導,也接受過其他學術單位的評鑑。輔導學會很好奇,想知道他們是怎麼做的,於是邀請負責人來分享經驗。我當時日記這樣寫著:

1997年12月14日 輔導學會學術年會,我們邀請白毫文教基金會的禪心法師來演講。 我的第一個印象是他講話非常的慢,穩。他來了,一個人,沒人注意他,像一陣清風。
他曾經在我身邊,我以為他是來探路的小師父。演講時間到了,我才發現他應該是誰。 他講話很輕,絲毫不費力。他是在花力氣,但是他沒有花不該花的力氣。
上了講台,他先問,後面的人聽到我的聲音嗎?後面的人看得到我嗎?於是才開講。 面對台下的校長,面對這些輔導的專家,
他娓娓道來,都是他輔導「學校管不了的學生」的經驗, 沒有什麼長篇大論的輔導學理。不疾不徐,他一點也不緊張,很自在。
專家是專家,校長是校長;他,是他。 他做到了我們做不到的事。

第二次見到禪心法師,是四年前。我的一位博士班學生是他的弟子,得此之便,我帶這班博士學生去白毫禪寺體驗「避靜」。初入正殿,仰頭不見「大雄寶殿」,正殿的匾額是「度一切苦厄」,讓我一驚。我帶著學生去拜訪他。他花了很多時間談到輔導中輟生的經驗,讓這些以心理輔導為專業的博士生大為折服。日記裡有這一段,才讓我想起那一面之緣。他同時談到,他十分關心輔導這些學生的老師身心安頓的問題,健康的老師才有健康的學生,他因此辦了幾次活動讓中學老師們來白毫禪寺「放生」。

「放生」?我向他提起,我的學生們都是未來的心理師,所學的專業都在「度一切苦厄」,他們也需要偶爾「放生」,安頓自己的苦厄,才有能量幫助別人心理上的苦厄。他說,白毫禪寺不是出家師父的,白毫這個道場是大家的,這裡是心理師的休息站,你們想來就可以來,想住多久就住多久。

於是,2009年8月26-29日,白毫為心理輔導博士班的學生舉辦了第一次的心理師「放生」之旅,以正念禪修之名,禪心法師忍著癌末的病痛設計了四天的行程,他充分的將白毫的一草一木納入課程,讓這些學生在白毫的環境中沉澱。第一次,我在放生的時間信步走到觀音殿,面對壁上掛著「千江有水千江月,千處祈求千處應」的偈語,暗忖:身為心理諮商工作者,現在社會的需求如此之大,「千處祈求千處應,苦海常作渡人舟」,我做得到嗎?我能夠教我的學生做到嗎?

第二年的心理師放生之旅擴大到六天,其中碩士班三天,博士班三天。禪心法師還是拖著孱弱的身軀全程參與。這次他將在泰國養病學到的瑜珈也融入課程。為了加強境教,白毫將朝山步道,命名為:不知道。「不」者,上山之前要去除串習我慢,放空也;「知」者,在山中歲月努力充實智慧也;「道」者,下山之後普渡眾生,慈悲喜捨也。臨行前,他送了禮物給這些未來的博士,是個水杯,上面刻著「戒滿」。

今年,正念禪修放生之旅的通知還沒有公告,四十人已經滿額,向隅者眾,這已是白毫掛單人數的極限。前來參加的心理師,不只是學生,還有幾位他們的教授。叢林禪坐、經行、朝山,一點也不馬虎,這次增加了出坡與過堂。過堂前的開示,禪心法師提醒學生思考,這些食物犧牲自己,成全我們,有何意義?重頭戲在後面。他邀請幾位資深的教授(當然包括我在內)擔任行堂,為他(她)們自己教出來的學生抹桌擦椅、添菜打飯,感激這些學子們獻身於助人工作。生平第一遭,為學生行堂打飯,當我與我的學生四目相望時,只覺熱淚盈框。

在台灣,輔導學生的機構很多,他收的是別人不敢收的學生;禪修靜坐的道場很多,他引渡的是最辛苦的學校老師與心理師。在有限的資源中,面對國內各大名山道場,他堅持走自己的路。禪心法師有很多堅持,堅持莊嚴而不華麗;堅持慈悲而不譁眾;堅持喜捨而不媚俗。我常見到他孤高的身影在禪寺中兀自擺渡,彷彿千山獨行。(2011年8月22日完稿)

南投縣名間鄉萬丹村山腳巷74-2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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